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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们的朋友

发布日期:2014-03-27 09: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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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再次走进了省长的官邸,不同的是这次我们是来为我们的朋友Mr John Tupa送行的,看望他的遗孀,表达我们的哀悼。

昨日Mr John Tupa因为急性中风病逝在工作岗位上,当时他正在外地视察工作,坦桑简陋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创造出抢救的机会,短短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他64岁的人生历程。

院子里搭起了灵棚,宾客很多,分坐在院子的四周。我们首先探望了他的遗孀,老人不过一天的时间明显消瘦了很多,坐在客厅的一个垫子上接受宾客的慰问。我们跟在卫生厅长(RMO)的后面逐个表达了我们的哀思,她显然惊讶于我们的来访,握住我们的手很感激的说着谢谢。院子的灵棚里放着Mr John Tupa的遗像,依旧是精神抖擞,往日的音容笑貌仿佛回到了我们身边。

一月前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Mr JohnTupa。RMO领我来到可兼用作小型会议室的一个宽大办公室,一个着装整洁、干练的黑人从远处的办公桌后站起来,快步向我走来,握住我的手边寒暄边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年轻的中国医生。我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和蔼的黑人担任什么官职,直到我坐着他的车一起来到省长官邸,我才意识到他就是我们的邻居,素未蒙面的马腊省长。

我帮他量了血压,查看了他常用的降压药物,嘱咐他一定规律用药,劳逸结合,他笑了笑愉快地答应了。随后他让我帮他安装了一台中国产的咖啡机,他看不懂说明书,所以有些功能不是很明白怎么用。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机器,基本上是和他边讨论边调试各项功能的。他非常喜欢喝咖啡,而我更喜欢喝茶,于是我们讨论了两个国家不同的饮食文化。由于咖啡对血压的影响一直不是很明确,所以我没有规劝他少饮咖啡。

一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机器也调试好了,初识他身份时的那份敬畏也因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愉悦的聊天变成了一种亲近感;威严的官邸带来的距离感也因为他宽厚的笑容,一个长者的慈祥而烟消云散了。回医院的路上,他说,“我们虽是邻居,你们医疗队也不曾来我家做客。”

我忙说,“考虑到您的工作太忙了,不好去打扰您。“

“工作再忙,也有时间招待朋友。”

“那以后有时间,我们一定去拜访您。”

我本以为客套话应该到这就结束了,也相信大多数人觉的也应该结束了,毕竟这是马腊的省长,掌管着五市一区,几百万人口。在东非高原上,以维多利亚湖为后花园,向东俯视整个坦桑尼亚;在这个与三四个国家接壤的边境担任封疆大吏,自然而然蕴育出来的那种强硬的气魄,似乎随时可以迸发出来,给周围的人强大的压迫感。就这样一个霸气内敛的省长跟我这个年仅30来岁的外国医生谈话至此,我觉的就很满足了,可是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意想不到。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来我家做客。”

我来不及思索,赶紧回话,“周末吧”。我琢磨不透他的用意,还想搪塞,就没说哪个周末。

“好吧,就这个周末吧。周六还是周日?”

话说到份上,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了,紧接着回话,“周六下午5点,不知您有时间吗?”

他答应着了,我们也到了医院,下了车,挥手告别。

回到驻地我跟队长一汇报,他说我还是不太了解坦桑人,他们不会客套。队长说第一次去省长家,我们得准备份礼物,坦桑受西方国家影响很深,礼物不在乎贵重与否,在乎它的意义和客人的诚意,所以往往不一定很贵的礼物,但是包装的都很精美。

周六下午,我带着忐忑的心情和队友一起来到省长家大门口。说实话我很担心省长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说不定正在哪里忙公务呢。门卫拦住了我们,听完我们的来意,他说先联系一下。没等他打电话,就远远的看见了Mr John Tupa夫妇正站在住宅的门口挥手,我们赶忙快步走去。

官邸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办公区,一部分是住宅区。办公区正对大门,而住宅区就在办公区的右边不远。我们来到门前,由于省长目前只认识我,所以我抢先走上前,跟他握手打招呼,然后把队长他们一一介绍给他们夫妇二人。走进宽敞的客厅,中间一张宽大的茶几,四周围着沙发和座椅,收拾的很整洁。等我们就坐下后,他选择坐在了队长旁边,而他的夫人挨着稍坐一会就去了餐厅。队长简单的汇报了我们医疗队的情况,他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着头,间或插几句话,感激47年来中国给予的不懈援助。等汇报完后,他可能感觉到我们的拘束,他强调说这次是朋友间的来往,让我们不要拘束,我也注意到他穿了一件很休闲的衣服。说着他站起来走到电视机旁的博古架,拿了两本相册,一本是他就任省长时的留影,一本是他的小女儿结婚时的纪念。我们一起边看照片边听他回忆往事,了解到他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目前还有一个儿子在读书。尽管子女很多,却没有经商及从政的,这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趁着他的夫人走进客厅跟我们交谈的机会,我们赶紧把准备的礼物献上。一份是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京剧脸谱剪纸,一份是反映当下中国医生的著名国产电视剧《医者仁心》中英文双语的DVD光盘。Mr John Tupa夫妇表示了感谢和浓厚的兴趣,问可以打开看看吗。这也是西方的习惯,礼物一定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随着剪开丝带,打开彩纸,拿出精美的礼品,他们再次表示了感激和谢意。我简单的介绍了京剧脸谱,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国粹,很遗憾的是他没有去过中国,也不曾看过京剧。

下午茶时间,我们感受到了Mr JohnTupa一家的真诚和对朋友的尊重。他首先把他的家人介绍给我们认识,包括在家的女儿和两个外孙,然后端上了母女精心准备的小点心,和至少5种饮料,包括两瓶红酒。我注意到他家的佣人没有到客厅来帮忙,所有的工作都是他的女儿在做的。用茶前,他的女儿拿了一个盆和一大瓶水,是给我们洗手用的。她亲自服务,一只手拿着盆,一只手慢慢的把水倒到我们的手上,最后再给我们每人一张纸擦手用。她的举动让我们有些尴尬,但是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怕冒犯了他们的好意或者风俗习惯。用完下午茶后,我们挥手告别,感谢省长夫妇的热情,并邀请他们有时间去我们驻地做客。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我未曾想到门口的那句再见是他对我们说的最后的一句话。带着众多亲朋好友的哀思,带着我们对他的怀念,他挥手告别了他辛勤耕耘的土地。诚然他给我们的回忆不多,但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这份记忆被强化在我们的心里。在纪念簿上我没有像同事那样用字母拼写名字,而是用汉语工整地签名,只希望活着的人能更容易的感受到中国人民的友情。尽管我不太了解他的政绩,我们的交往也不深,只因为他生活中的那份随和,我在评语栏签下了“best leader,best friend,we will miss you!”

他的病的确来的很突然,又是在下面的城市,医疗条件更差,但是堂堂的省长竟然都没有机会得到抢救,我们不得不说坦桑的医疗状况真的很差。昨天一个朋友看了我日志里的一个不久人世的腹水病人留言道,“如果咱们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就帮帮他吧。他们也算可怜人。”今天在省长的葬礼上我只想说,坦桑的医疗状况不管是靠自己还是靠我们国家的援助,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而且这条路不好走,不知多少人要付出不该付出的生命。朋友,天堂虽美却没有亲朋相伴,您一路走好。

              ——援坦队员 朱建波

2014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