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中国驻坦桑尼亚大使馆及妇女儿童基金会组织的捐赠和义诊活动于2014年4月15到18日在马腊省蒲天马市隆重举行。
蒲天马是坦桑第一任总统尼雷尔的故乡。同为第三世界的兄弟邦国,50余年前尼雷尔总统便与我们毛泽东主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47年来中国政府对坦桑无偿的医疗援助既是这段友谊的见证,也很好的诠释了国际主义援助和奉献精神。在中坦建交50周年之际,中国医疗队来到尼雷尔总统的故乡举行义诊和捐赠。回顾中坦这些年走过的合作、共同经历的风雨,远离政治,我愿意把这次活动定义为友谊的温情回归。忘记国度,这里只有援助和被援助者;抛却肤色,医生面前都是一样遭受疾苦的病人。
蒲天马离木索马城大约50公里,清晨我们驱车走在了去蒲天马的路上。雨季中的马腊省风景如画,披翠叠绿;一路走来,远山层峦叠嶂,就像一个个为我们左右展开的屏风;蜿蜒的山路时不时地可见村野小屋,过路的牛羊,上学的儿童。拐向蒲天马有一段大约20公里非常陈旧的柏油路,这是中国政府在60年代援建的马腊省第一条柏油路,岁月无情,已有多处修补的痕迹。如今行走在这条路上,丰田越野没有丝毫的颠簸感,50分钟我们就到了蒲天马医院;但是早些年医疗队赶着马车到蒲天马给尼雷尔总统的母亲做白内障手术时,颠簸在高洼不平的山路上,却需要整整一天的时间。往事不堪回首,50年过去了,医疗队条件改善了,坦桑尼亚经济状况、基础建设都有了很大进步,但是就当地的医疗而言与世界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了。

蒲天马作为一个二级城市,实际上就是个比较大的村庄。以前觉得木索马就够落后的了,看了蒲天马才知道什么是落后中的落后。医院离市政府不远,规模很小,还没有有木索马医院一半大,各个院落用走廊相连,类似木索马医院的建设风格。全院只有2个全科医师,21名护士,1位院长,这就是坦桑的市级医院。院长非常热情的欢迎我们的到来,在门诊为我们每人安排了一个诊室。旁边的广场是专门为募捐活动而准备的,桌凳、音响已就绪,当地的妇女儿童也早已到达在广场等候募捐开始。
总以为不会有太多的病人,毕竟这个市人口不算多,事实却不然。门诊外及走廊里挤满了四面八方来的候诊人群,费了好大的功夫我才挤进内科诊室。窗外的广场上,大使代表中国政府为前来的妇女儿童捐送缝纫机、抗疟药、足球和小巧的收音机。东西虽然不多,是中国人民的一份心意,是中华民族对异族邦域的一片爱心,也是坚守50年的友谊一次有意义的回归。这里不但走出了坦桑的国父,这里也是中坦友谊的开始。随着音乐的想起,捐赠活动达到了高潮,而我们的义诊活动也如火如荼的展开了。摆好心电图机和血压计,我跟医院为我准备的医助deliverence说“Let’s get started”。类似于木索马的病人,蒲天马的疾病也是以疟疾及其并发症和高血压为主,不同的是这里的病人更贫穷。大多数病人病史已经很长了。高血压的病人备受头疼和头晕折磨10年之久,却从没有去医院看过病,从没有量过血压,大多数病人甚至是第一次见过血压计。我问为什么不到医院看病,护士告诉我这个医院设施技术水平都很差,甚至血压计也只有两个,药房也没有什么药,所以来这看的意义也不大。我又问中国医疗队在木索马,为什么不去木索马看病,病人说了没有钱。我着急的说是免费的啊,他们回答说没有路费!问到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左右不过50公里的距离,对丰田越野来说算什么,但是蒲天马普通农户有辆自行车的都是少数,听闻来回的公交车路费要5000先令(合人民币20元)之多,并且不是天天有车。走几十里山路来到蒲天马车站,运气好的当天能够坐上车,运气不好的就得露宿街头或者投奔亲友,我相信他们不可能去住旅馆。即便到了木索马也不一定当天能看完病,吃饭住宿,蚊虫叮咬,孩子的哀哭;即便看上病了,有些病人却因为病情复杂需要继续去上级医院就诊,于是十字路口,落魄的身影,拖家带口,何去何从。我简直不敢再想象其中的艰难,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仅仅50公里的山路就迫使坦桑人民放弃了一次又一次在疾病早期就诊的机会。什么是“看病难,看病贵”,想想我们国内开着私家车去医院,最先进的技术,最温馨的服务,甚至可以在医院里成年累月的疗养,还有人抱怨“看病难,看病贵”,你让坦桑人情何以堪啊!好多胸痛,背痛的坦桑病人可以看见前胸后背上很多刀割的细痕,我知道那是当地巫医的止痛方法,他们就是用这种原始的方法来治疗着现代疾病。要不是因为医疗队来捐药,来义诊,有些坦桑人这一生就没有打算去医院看病,尽管每天背痛腰酸,头疼头晕。想到食仅果腹的日子,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怎么敢奢望花钱乘车去遥远的医院。今天是他们的机会,因此很多都是举家来看病的,从耄耋老人的高血压,到垂髫幼儿的疟疾发烧;从眼科到下肢水肿;从外科到内科,好多病人都是同时挂了2~3个科。今天他们第一次看见了黄皮肤的中国人,第一次接触了那个叫做血压计的仪器,拿着奉送的两盒药,带着得来不易的满足踏上归途。


一个5岁的孩子,腹胀了快五年了一直没有去过医院。我一检查脾都到了脐水平以下了,黑黑的皮肤看不出贫血,然而结膜和甲床还是很苍白的,这就是疟疾最常见的并发症了。他很不幸得了疟疾,脾亢;他又是很幸运的,因为今天他有机会看医生了,尽早手术治疗,还是能有比较好的预后的。他可能不知道非洲每天有3000名5岁以下的儿童死于疟疾,真心的祝福他能够幸免于难。
这是我来坦桑后了解到的最悲惨的家庭。老人领着孙子来看病,孙子是脾大到脐水平,而她自己是风湿性关节炎,关节变形,疼痛,走路一瘸两拐。我告诉她孩子需要尽快手术,她说没有钱,儿子儿媳都已经过世了。我让她去木索马拿免费的中国药,她说没有钱去木索马,她的村离蒲天马就很远,她是忍着痛,一步步走来的。在了解了所有的情况后,我不可抑制的再次动了恻隐之心,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度过目前的难关,未来的路他们祖孙二人又怎么去走,生死之路,谁又会先走到谁的前面?实在没有理由不去帮助他们,如果就让他们这么走出我的诊室,我真的会于心不安。1万先令不多,足以让她买上强的松,去一趟木索马了。过后我问高峰能给他免费切脾吗,高峰说我肯定没问题啊,加班也行,关键医院不会免费吧。我们左右不了医院,医院也确实没有能力为所有的病人免费手术。
四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妇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的时候,门诊统计挂出了800多个号。带着疲惫的身躯,带着蒲天马市市长的感谢我们结束了这次义诊活动。看着我的病人在黄昏中拖着长长的身影远去,我为什么感受不到助人的快乐,我的确帮助他们了!这几天我一直忙碌着,做心电图,测血压,写着病历,解释着病情;看着坦桑人在Habari(您好)中走进我的诊室,在Asante(谢谢)中离去,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助人的快乐,情绪反而越来越低落。在内心深处我知道,过去的半年里我勉强接受了木索马这个省会城市的医疗状况,然而今天更真实的坦桑毫不留情的又是迎头一击;既然选择来到坦桑,我们就不会,事实上也从没有惧怕困难,但是我越来越感觉到我们的帮助相对于他们的苦难来说太微不足道了,尽管我们不遗余力,尽管我们背后有强大的祖国在支持,如果可以再选择,我可以逃避的选择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片苦难的土地吗?去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医疗援助,是大使给我们的嘱托,给我们的鼓励。也许下基层,去木索马周边的城市定期义诊相对来说是一个更好的援助方式,能更有效的发挥我们医疗援助的作用,让我感受到的“无助”能有些许的缓解;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贫困家庭,至少让他们能够较容易的看上病,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有助于缓解坦桑版的“看病难,看病贵”了。
—— 援坦医疗队 朱建波
2014年4月20日夜木索马